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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不好使:觀看虐待的愉悅

gladiator faces emperor

很多人喜歡看恐怖片、鬼片,但有些人在看到可怕的地方會用手把眼睛遮住,等恐怖的橋段過後才張開眼睛。

也就是說這部片真正恐怖的地方,他是沒看到的。

這是一種身體的防衛機制,因為人會感同身受,當看到的畫面太過駭人時,心理會受到負面影響,比方ISIS恐怖組織就有「斬首俘虜」的血腥影片,即使光看文字也很可怕,那不想看的人請跳過下面這一段。

「ISIS恐怖份子會把俘虜壓倒趴著,然後拿大刀對著頸後猛砍,但因為脖子有頸骨很硬,所以不會一刀就砍斷,而是砍很多刀。另一種做法是把俘虜的頭向上提起,露出脖子後,拿刀插入脖子後用力切割,從一側割往另一側,刀子割到脖子的瞬間會噴出大量的血,肉會俐落的分開,然後俘虜掙扎沒幾秒就再也不會動了。」

如果你真的看到這種血腥影片,你一定會覺得超噁心而作嘔,甚至趕快摸摸脖子確定脖子還在,因為你想像到那種恐怖而開始影響你的身心反應。

不過請問大家,人的感覺是直線條的嗎?是喜歡的就去做,不喜歡的就不去做嗎?

顯然不是,否則就不會有極限運動、跑酷、喝酒、吃辣,這種行為存在了。酒本身不好喝,任何小朋友都不會喜歡,而吃辣讓嘴這麼痛、食物的味道也不見了,但長大後卻有這麼多人喜歡吃辣喝酒?而極限運動員徒手攀岩或騎車飛越懸崖,隨便一個閃失就會死掉,這很矛盾啊!

當看到恐怖的東西,人們會選擇不看,但許多對人生有害的舉動,人們卻常常做,為什麼?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要先再看另一個例子:假如你皮夾掉了、整個月的薪水都沒了,怎麼找也找不到,那你就會心急如焚,各種懊惱、憤恨、難過的感覺都湧上,每天生不如死。

但如果過了幾天突然又找到了!你會什麼感覺?

「哇靠!真是爽翻了!」對吧?

此時的快樂非常澎湃、亢奮、難以形容,可能你會想馬上去吃大餐,或馬上想找男友約會,或很想哭,因為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是你「平常很難體會到」的,沒有其他替代的經歷可以讓你重溫這種感受,因此你除了心情會超好,還會很珍惜找回來的東西。

人生中有很多東西在我們沒有失去前都不會重視,比方:健康、愛人、家人,平常大家不把這些當一回事,等真的失去後又痛得要死、突然無比在乎了。

好,問題來了:為什麼有人會轉載「虐待動物」的影片?

如果你有養寵物,那當你看到這種影片時,你理應連點進去都不會才對,更別說轉載了,那為什麼這麼多人都「點進去」、「完整看完一次」、「再轉載給其他人看」,甚至等等又「多看個幾次」呢?

絕對不是因為:「我要讓大家看看世界上有這種可惡的人,大家一起伸張正義啊!」

不是的,就像如果要「反對家暴」,你並不需要叫父母再揍小孩一頓、讓你親眼目擊才有效力,你也不需要觀看別人老婆是怎麼被海扁的才能聲援受害婦女,所以,你理應也不用看完各式各樣的虐待影片才能發揮慈悲心,那到底又是為什麼,這麼多人會要「好好看個幾次」然後再「轉載」讓別人也能看個「好幾次」呢?

答案是:因為人類可以從虐待畫面得到愉悅感受。

「你含血噴人!我是最有愛心、最有道德的人!哪有什麼愉悅!你胡說!」很多人跳出來反駁。

是的,這種心理狀態其實並不是你理智去確認的,而是你的生理反應,讓我們一一來看:

1.殺生

如果你打死蟑螂或蚊子,因為那種小生物的形體沒什麼太大改變,只從「原本有在動」變成「不會動」,所以這個畫面在你腦中不構成所謂「殺生」,你會無感。

但如果你看到哺乳類動物被殺,你一定可以看牠們「掙扎、抽搐、哀嚎、流血、呼吸停止」大量細節變化,你會從「感同身受的痛楚」到「垂死掙扎的難過」,再到「不可恢復的生命終結」,而在腦中你產生複雜的感受。

而一個動物的死亡只能提供你「一次」的觀賞機會,所以殺生的意義變得跟其他感官刺激很不一樣,你會完整地感受到「動物渴望活下去卻無力反抗」的模樣,而這種感覺也是你「平常很難體會到」的。

「很難體會到」有什麼了不起嗎?

是的,因為人類的快樂,就是來自於「感官體驗」。「能體驗」就比「沒能體驗」來得強烈地吸引人。

就像吃辣,有些人體質不適合吃辣,因為一吃就暈了、嘴巴完全無感、痛得要死,只能等待辣感退去。但有些人吃辣後卻還能清醒、還能品味那個痛感、麻感,甚至覺得食物更好吃了!因此就會動不動要加辣。

同樣的,喝酒、抽菸、劇烈運動,都有人能適應,然後就會從中找到「平常很難體會到」的感覺,而感到愉悅。

觀看動物受苦也是一樣,有些人會驚嚇轉頭、閉眼不看,但有些人在看完後,不自覺地想要再次感受那種感覺,那怎麼辦呢?

2.虐待

要延長「看到動物痛苦的反應」,就是讓動物不要那麼快死,進而產生了「虐待」行為,這能讓人感到「長期、連續」的滿足。

「想要虐待的時間」則因人而異,有些人看幾次就覺得夠了,但也有人樂此不疲,就像賭博、打牌,有些人可以一年只玩一次,好賭的人卻常常想玩。

而家暴也是類似的狀態,會家暴的老公發現,自己一巴掌打在老婆身上,老婆又哭又痛、又躲又害怕,老公感到了「平常很難體會」的感受,甚至可能是一種「很抱歉」的感受,但這種抱歉融合了「自己的痛、老婆的痛、自己的人生問題、老婆的反應、無力扭轉的生活、無法改變的人生」等思維牽連,而讓男人發現,只有當「再次海扁老婆」的時候,才能又體會到這種複雜的愉悅情緒,於是家暴會一直持續。

否則假設!老婆每次遇到家暴,就馬上吃麻醉藥昏死,讓老公怎麼打都不會有反應,請問老公還會想家暴嗎?

不會了,因為要能觸動一連串的複雜感受,就是要看「老婆」這個生物體的反應才能引發,老婆暈了就沒反應了,老公也就沒感覺了。

同樣的,虐待動物的人,也要看到「動物有反應」才能滿足到想虐待的心情,所以各種虐待常會演變成長時間的虐待,而不是快快把動物弄死。

但是就跟吃辣一樣,再愛吃辣的人,也不需要三餐都吃、每一頓都吃。而看到虐待有快感的人,也並不是跟這些動物有深仇大恨,不會看到路上每一隻動物都想欺負,甚至還會覺得自己居然會想多看幾眼而心生愧疚!那怎麼辦呢?

3. 虐待的改變認知

很多人理智上知道「動物被虐待」是不好、不道德、不人性的行為,但是自己卻「不自覺地」看下去,又無法告訴自己:「我其實想看這個動物是如何痛苦的、我想看牠死的那一瞬間!」

而只好轉變潛在的認知:「我看了超生氣的!看完整個火都上來了!我的正義、我的慈悲都大爆發了!我一定要做點什麼!」於是邊看邊轉發,希望大家一起看,一起留言發洩情緒,最後變成一場正義的討伐大會、發動人肉搜索,等找到加害者之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攻擊了。

4. 集體認同

這種時候,不論是言語撻伐、或趁人多的時候給他踢兩腳,都不需要自我矛盾,看到對方受苦而求饒也不是不道德的殘忍,而是發揮愛心、保護弱小的正義。

這也就是同仇敵愾的關鍵。你說某某人很壞,大家無感,但當你把加害影片、對方的惡劣言行放出來,就會激起大家「平常很難體會」的感受,進而去想做些什麼,不論留言罵人或到警局堵人。

所以在戰爭時期,人們看到被炸傷的同胞、孩童,就會奮力抗敵、拼個你死我活。或者像大陸,即使現在和平時期,也依然不斷宣傳「日本是如何侵略中國」、「台灣如何背叛中國」,而讓許多大陸民眾想跟日台拼個你死我活。

所以,人類想看「攻擊、虐待、殺生」並不是百分百心理變態,而是根據你所在的環境而「認知」不同。

古羅馬有競技場、有神鬼戰士,現代西班牙也有鬥牛、奔牛節,只要你平常沒看過這類情境,你就會覺得很殘忍。可是再想想,其實畜牧宰牛、殺豬的方式跟恐怖份子殺人的方式並沒有太大不同,在許多鄉鎮,宰牛宰羊更是節慶盛事,大人、小孩一起觀看宰殺過程,聽著動物淒厲的哀嚎然後有說有笑,因為這是「吃肉」前的必經過程,甚至是對遠來賓客的重視。

而像大家喜歡看動作片,卻也不會想看「一個人從頭殺到尾」的劇情,因為師出無名,所以動作片一定要有個邪惡的大反派,最好是「壞蛋笑嘻嘻地欺負人,好人再嚴肅地懲罰壞蛋。」比方電影《私刑教育》、《重案對決》、《捍衛任務》都是這樣,大家知道:是因為壞人太壞了,所以好人殘忍地殺死壞蛋時,完全沒有任何道德問題。

不論是大陸愛國網友還是瘋狂轉載虐待影片的人,其實也都是想要塑造「大反派」來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好人,但其實,要當好人還有很多方式,比方對身旁的家人好一點。

而「虐待」也不是拿鐵鏈綁著別人脖子才算虐待,基本上,讓一個國家的國民買不起房子也很有虐待意味,只是不是痛在脖子上。


這篇原名:光明正大地想看虐待。因為2016年曾發生國軍虐狗事件,所以當時寫了一篇「關於人們轉發虐待影片」的文章,這幾年又想通了許多人腦的邏輯,所以把這篇刪改後,併入「腦子不好使」的系列裡面。


封面圖是電影《神鬼戰士》(Gladiator, 2000),描述古羅馬人的競技場廝殺,打鬥畫面不是很血腥,因此大家看了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是經典名片。


最後來看看剛剛提到的那些電影:

Russian bad guy smiling

電影《私刑教育》裡,一票壞蛋笑嘻嘻的欺負女生、調侃丹佐華盛頓。

black man staring

丹佐華盛頓則是用這副死人臉跟壞人講道理、談判。

black man stabs white guy

壞人當然不聽勸,最後就被丹佐華盛頓用這種死人臉給「通通」殘忍地幹掉了,看的觀眾是大快人心。


bad guy shaking hands with prosecutor

而在電影《重案對決》裡,胖壞蛋也是笑嘻嘻地殺人、調侃律師與受害者。

man staring

最後當然也被死人臉的好人給殘忍地懲罰殺害了。


bad guy smiling

《捍衛任務》(John Wick, 2014)的壞蛋笑嘻嘻地殺了基努李維的狗。

Keanu Reeves

最後被死人臉的基努李維給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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